《栖梧雪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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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青木款款起身,眉尖微蹙,似有不解——她何时这么厉害,只睡一觉,就能让身体恢复如初了?
石溪怔怔望着眼前少女,见她似嗔似惑,不觉眼底泛起笑意。偏生这位石少爷舌头打了结,半晌吐不出一个字。
赵青木先觉出异样,侧首望来:“石公子为何一直盯着我?”
她忽忆起先前情形,忙回身探看,见陈夫人仍安然卧于草席,面色渐复红润,方才安下心来。
“啊...啊?”石溪恍然惊醒,暗悔口舌笨拙,“我是忧心赵姑娘仍为前事介怀。”话音未落,他便懊恼闭口—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赵青木略怔,旋即会意他所指击晕陈夫人之事,遂摇头:“石公子当机立断,实乃周全之举。我作为医者,感激尚来不及,何来介怀?”
他与众人一同逃出,自然无从知晓后续变故——或许在他心中,陈庄主与万寿宫魔头并无分别,又怎会同情恨水山庄的遭遇。
石溪连忙摆手道:“岂敢岂敢,在下只是顺势行事,赵姑娘谬赞了。”
赵青木不再言语,垂眸陷入沉思。
石溪便斟酌着说:“赵姑娘,早前听顾兄提及诸位是为寻人而来。不知此人年纪、性别、生辰如何?不瞒你说,我石家商队常年往来南北,或许能代为打探...”
“顾呆子竟没告诉你?”赵青木唇角微翘。
瞧着那抹浅笑,石溪忽觉心口发烫,慌忙点头。
“他不告诉你定有他的道理,你休想从我这里套话喔。”赵青木偏过头,分明是不愿多说。虽未经多少世事,她却懂得要紧跟顾见春的筹谋。
“赵姑娘这话就见外了。”石溪干笑两声,原想套近乎卖人情,没成想碰了钉子,只得另起话头,“...听说你们要去帝都,不如由在下安排食宿?南郊几处茶楼酒肆都是石家产业,定让两位住得舒坦,也算还了救命之恩。”
赵青木初时蹙眉,待听到能省盘缠,不由有些动心。这些日子虽未短过吃穿,也不知那呆子带的银钱够不够使。
“我们要去南音山。”她终是松了口。
石溪眼底迸出喜色:“可巧!南音山就在帝都南郊,不如咱们便同行如何?山脚有座临湖别苑,最是清净不过!”
赵青木见他殷勤至此,倒生出几分赧然:“总不好平白占便宜。你开个价码,我们付得起。”
哪知石溪连连摇头:“不要钱,不要钱!”
他巴不得能与对方同行,又怎么敢贸然开价?
赵青木蹙眉道:“不要钱?你家是这么做买卖的?”
——若真如此经营,石家祖业怕是要败在他这代了。石溪暗自腹诽,表面却淡然道:“赵姑娘肯赏脸是在下的福气。这样吧,每日收你们一文钱可好?”
一文钱?
“这还差不多...”赵青木颔首,这才像正经生意。
石溪暗喜,总算让对方点头应允。
殊不知赵青木对钱银毫无概念,盘算着与顾见春商议后再定,倒是阴差阳错成了事。
......
两人正说话间,一道踉跄身影跌入破庙,正是随顾见春取水的小辙。少年攥着两只竹筒疾奔而来,一面喊道:“赵姑娘!顾...顾少侠说...呼...”
赵青木急忙迎上前:“他说什么?”
“他说...他说...”小辙扶着腰,待气息稍平,方才直起身道,“顾少侠说...他...他要折返山庄!”
赵青木一急:“他回去作甚?”
小辙结结巴巴道:“方才顾少侠领我至溪畔,怎料却见那溪流赤红如血,水面尽是尸首与残骸...”
“噗——”石溪猛然吐出喉间清水,一时间又惊又怒,“你怎么不早说!”
“少爷莫慌!”小辙慌忙解释,“这竹筒里是顾少侠运功凝的雨水,干净的...”
“喔...”石溪轻咳一声,“要你多嘴?本少是呛着了!”
小辙连连点头:“那少爷您再喝点水缓缓。”
可石少爷哪还有这胃口,只得示意小辙继续。
“你快说!然后呢?”赵青木揪住小辙衣袖追问。
“当时...我们撞见个披蓑衣的怪客。顾少侠似是与他相识,那人说山庄将遭大劫,催他立刻折返。”
“顾少侠便教我将清水捎回,还叮嘱赵姑娘务必要看护好陈夫人。若待月上梢头仍未见他归来,就速回来去谷......”
不待他说完,那道素白身影已似惊鸿掠出。
然而刚到门口,少女却猛然止步,低声自语:“不可莽撞,陈夫人尚需照料...”
她不禁懊恼——这呆子实在狡猾,算准她不会丢下伤者,竟独自赴险!
正当此时,赵青木忽觉异样,转头望向草垫,却骤然惊呼。
沈惜霜竟在众目睽睽下悄然离去!
赵青木再不敢犹豫,足尖一点,不由分说便追了上去。
......
恨水山庄。
青衫剑客的长靴踏过断裂枯枝,那焦黑枝干发出垂死般的脆响,宛如老者临终哀叹。
余焰未熄,天地寂静,唯有细雨淅沥,他却能透过雨幕望见当时的惨烈,那凄厉哀嚎如在耳畔,萦绕不去。
长剑掠过焦土,残垣间跃动着零星火舌。冷雨裹挟着灰烬坠落泥潭,如同天地在吞咽未尽的余烬。半倾的屋梁上,焦黑木料犹如曝骨。
“噗通——”
惊鸟簌簌飞掠,似有重物坠地。
——就连藏身屋脊之人也未能逃脱厄运。
“师父,修习沧浪诀,为何忌见血光?”
“本门功法重在澄澈本心。血气会扰乱心性,不利精进。”
“可若是遇上十恶不赦之徒,难道也要留其性命?”
“你觉得夺其性命,便能清算罪业?”
“...未知死,焉知生。若不让恶徒直面殒命之怖,如何使其明辨罪愆?”
“景明。生死有时也不过是一线之隔。对世间强者而言,屠戮不过举手之劳——然世人大多避讳杀生,你可知这是为何?”
“弟子愚钝,请师父开示。”
“因为无论他者之逝,还是己身之殒,畏惧死亡,乃是人之本性。若有人因杀戮而快意,纵使冠以正义之名,此等存在...”
“与邪魔凶兽何异?”
“——若有人为诛灭此等存在,却踏入相同的歧途。试问二者又有何分别?”
剑客的思绪戛然而止。
雨水沿剑锋滑落,在凹槽中凝成“青山”二字。
这场雨竟浇不熄肆虐余火,烈焰在废墟间跃动,像在向所有造访者炫耀它的凶残威名。
万寿宫。
顾见春胸腔血气翻涌,平生首次对杀戮产生如此强烈的憎恶。
苏家,无缘村,林府,恨水山庄......
——而魔宫不仅要夺人性命,更要碾碎人们求生的希冀,令其饱受折磨而亡。
简直罪不容诛!
半日前尚显端肃的恨水山庄,此刻唯见残垣断壁与遍地残肢碎骸。顾见春不禁长叹,踏入庄门前他尚存侥幸,待见得这血流漂杵的惨状,恐怕能寻着尚存气息者便算万幸。
行至正堂,周遭死寂令人悚然。
太静了,静得有些反常——若非魔宫手段狠绝,便是有后来者二次清场。推算时辰,此人或未远离。
他默然攥紧剑柄。
穿过焦土,后山瀑布处更无藏身之所。想来那些残躯,正是由此处漂向山脚。
嶙峋假山后排列着数十具焦黑棺椁。黑布覆盖的铁笼门户洞开,其中已空无一物,更不见那烈刀门大弟子的身影。廊间横亘着断裂梁木,青年运起轻功,几个起落便掠过这片修罗场。
忽然,一股浑厚内劲如浪潮般自远处涌来——他能察觉这异状,全因周遭雨幕竟在刹那间凝滞不动。
他身形凌空跃上屋檐,然而落脚瞬间,梁木应声而断,落地之时,竟被那道气劲整齐削作两截。
青年只得无奈落地。
他余光忽而扫到角落静坐的白发黑袍老者,前方横躺着个身形模糊的壮汉。两人体格皆异常魁梧,此刻却纹丝不动。
房梁断裂声传来,整片屋檐已呈倾覆之势。
来不及细思,他本能纵身跃至二人跟前。手中剑光翻飞,竟然硬生生将坠落的断木碎石尽数劈开。
烟尘遮蔽了视线,浓重血腥味却愈发刺鼻。两人静立,毫无慌乱之色。只是漫天尘埃遮蔽了视线,难以辨清对方样貌,唯有浓重的血腥气在四周弥漫。
血腥气?
青年心中生疑,莫非是魔宫余孽?若真是魔宫之徒,早该察觉自己踪迹。可如今近在咫尺,对方却仍无动手迹象。
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?
烟尘渐散,轮廓终现。
顾见春定睛望去,地上横卧着一名伤者,那老者正为其疗伤。难怪二人静默如石,原是因着运功疗伤最忌分神。
老者掌心沿阙阴行至悬枢,然而伤者脊背处的血污却在悄然蔓延。顾见春凝目细察,那人腹间赫然有个血洞,老者虽以真气封穴止血,鲜血仍自创口汩汩渗出。
男人双唇皲裂,气息微弱,涣散的瞳孔却固执地睁着,仿佛在与无常较劲。
忽闻一阵呛咳声起,伤者倏然喷出乌黑血块。
老者猛地收掌,却只无奈叹息一声。
真气撤回的刹那,那男人身躯剧颤,残存的生机迅速流逝。顾见春心下黯然,这等贯穿脏腑的重创,即便是赵前辈在此,怕也无力回天。
那人断续咳嗽数声,气如游丝:“前辈...不必费心了...这副残躯...已是油尽灯枯...可恨...未能多斩几个畜生...”
老者叹息一声,哑声说道:“宿仇皆归黄土,过了忘川,便放下罢。”
“不!还有件事...请前辈...”那垂死之人突然攥住老者衣襟,他的手掌布满刀茧,而此刻那五指却诡异地扭曲——分明是被人用分筋错骨的手段废了经脉。
这般阴毒手法——
梅晏清!
顾见春瞳孔骤缩。
“老子平生最怕管闲事...”老者摇头轻叹,“你且说罢,只是你须应我件事——往生路上,定要饮尽孟婆汤。”
男子神智已如风中残烛,哪还辨得清人言,兀自含混呓语。顾见春与老者俯身细辨,唯闻零落碎语:“霜妹、霜...妹...”
霜妹?
沈惜霜?!
顾见春胸中如擂鼓,霎时明悟此人身份——原来他正是烈刀门大弟子霍庭芳。
“你且安心,陈夫人尚在人世!”他脱口而出。
老者终将目光投向顾见春。
霍庭芳目光一震,两行浊泪坠下。顾见春素不擅揣度人心,此刻竟读懂了那双浊目中的未尽之语——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,亦是尘埃落定的释然。
“那真是...太...太好了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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