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凤回銮(重生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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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郡主,郡主……”
杏花风暖,拂过睫毛微动。刺骨的寒意寸寸剥离,耳畔遥遥传来心焦的啜泣,混着朱檐下新燕的呢喃,将飘远魂魄从忘川彼岸生生拽回。
洛嫣和缓缓睁开眼,便见紫珠眼中含泪,发间还沾着几片花瓣。
“郡主,你终于醒了!”紫珠急得直掉眼泪,“想摘花就吩咐我们做啊,吓死奴婢了!”
“紫珠,你没事……”洛嫣和气息微滞,眼眸惊睁,欣喜之余又有些害怕。她分明记得她死那日,紫珠也随之而去了。
这是怎么回事?
眼前的一切是幻象吗?就像那些在午夜梦回时反复纠缠的残影,每每以为可以挽回过错时,便会于冷夜清醒,尖锐地提醒她犯过的错无法弥补,死去的人永远无法复生。
洛嫣和觉得,她大抵是被这样的悔恨折磨而死的。
可如果是梦,这里似乎又太真实了一些。没有冷宫幽彻,寒意刺骨。四周日暖风煦,鸟飞虫鸣。
犹豫着伸手捏了捏紫珠的脸,温的,软的。
“奴婢当然没唔事了,方才摔下来的呜……是郡主啊。”被洛嫣和揉着脸,紫珠说话呜哝含混。
“我怎么了?”洛嫣和身体一阵阵刺痛,死时的痛感尚未完全消散,她脸色苍白,忍不住皱紧眉头。
“郡主不记得了吗?听闻承王殿下今日回京,你便跑到药园里,非要上树摘花,结果摔下来了。”
承王……三皇子温承延……
想到他,胃里一阵翻腾,她忍不住干呕。
紫珠不知道她怎么了,轻抚她的背:“郡主,你怎么了?别吓紫珠啊……”
“没事……”洛嫣和缓了一会,身上的疼痛慢慢消散,昏沉的头渐渐清明。
初春的风动,药田里飘散着令人安心的药香。
侧目看了眼身旁的树。那是她曾经为了温承延亲手种下的虞萝树。但这树应该在几年前就被烧毁了。随着她的药田一起被烧了。
可此时,树还在,药田也在。这满庭春色竟不是血泪与悔恨凝成的幻境,一切逐渐有了实感。
脑中纷繁过往浮现,一幕幕如画卷般铺陈开来。那些本该湮在孟婆汤底的旧影,化作万点流萤,回归心海。
她死后,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。
梦里她看到邻国的铁骑踏破边关,旌旗猎猎,刀光如雪。烽火连天处,内乱又起,哀鸿遍野。大应的山河在铁蹄下支离破碎,瘟疫肆虐,尸横遍野。
曾经繁华的街市化为焦土,熟悉的故园沦为废墟。这场梦太长太长,长得让她分不清是真是幻。她想要醒来,却发现自己早已化作一缕游魂,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。
大应的百姓流离失所,混乱中,是前太子温知崇寻到了治瘟疫的药,救治百姓,抵御外敌,平定内乱,最终重回帝位。
他回宫那日,第一件事,便是命人将她的尸骨收殓,让她这个死于暗室,只得一卷草席裹覆之人,不至于曝尸荒野。
她的葬礼,是按照最高规格的皇后礼制进行的。言官曾提醒他这不合礼法,因为她毕竟是前朝皇后……但温知崇执意如此。棺椁停放在长坤宫内,迟迟没有下葬,圣旨延了七日,又七日。
温知崇白天为了扫除叛党余孽辛劳,为恢复百姓生计竭力,夜里却无法安眠,只能在停放着棺椁的长坤宫里小憩片刻。
想到他为自己颓废数月的模样,洛嫣和还有些不可思议。
一向温和雅致的太子,连在被废黜时都是波澜不惊,却抱着她的棺椁哭了那么久。
以前为了帮温承延,她没少和太子作对,如今忆起往事,心中五味杂陈。
生前她痴恋温承延,没有发觉对方狼子野心,昧地谩天。细数下来,她真是罪孽深重。她帮他谋害过先帝,构陷过太子,还害死了忠于自己的紫珠,以及药门众人。
她恨温承延对自己的狠绝,更恨自己眼瞎。若能重来一次,她绝不重蹈覆辙。
然而上天真的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。
她不可思议地抚摸着身旁的树:“紫珠,现下是什么年份?”
紫珠被她的问题吓到了:“郡主,你怎么了?是不是摔坏了头?”
“回答我。”
紫珠一愣,如实回答:“兴乐五年。”
闻言,洛嫣和终于确定,她重生了——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。彼时她还是大应国的清晏郡主,皇上尚未提起赐婚之事,她也未向皇上言明要嫁给温承延。
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这一年,三皇子温承延十九岁,英姿飒飒,意气风发。此次外出,他负责安抚予州山火灾情,而她想帮他庆祝,便来药园摘一种特殊的花。
虞萝树的花。
她和温承延初见是在九岁,那一年她从药门被接入皇宫,同众皇子公主们一起长大。
入宫后,她一直得怡贵妃照顾。怡贵妃是温承延的生母,所以从小她就喜欢粘着他。
他曾给她讲过一个故事,是一对青梅竹马在虞萝树下相识相恋,相守一生的故事。
她想和他成为故事之中的人,于是便派人到处打探,最终运回一棵虞萝树,栽在药园里。
虞萝树长于岭南,在京城极难成活,她费尽心思才养活此树。她把这棵树当做他们的定情之物,想把树上新开的花送给他作为贺礼。
可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知道,岭南霖县,虞萝树下,是岳碧萱与温承延相遇时的地方。
“烧了吧。”
“什么?”紫珠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。
“虞萝树,烧了吧。”
“啊?”紫珠大惊,“可是郡主,这虞萝树不是你最心爱的树吗,而且……”
“我说,烧了。”洛嫣和一字一顿,十分认真。
紫珠被她决绝的神情吓了一跳,连忙应道:“是。”
火焰攀上虞萝枝桠,浓烟升腾而起,扭曲着昔日树下缠绕的誓言。灼浪炙得眼眶生疼,她怔怔凝望着跃动的火焰将枝叶一寸寸噬成焦土。
过往种种,随着树皮爆裂声簌簌剥落,竟比想象中更易碎。风起时,衣袖飘动,腕间的鎏夜盈玉镯映着火光,泛起诀别之色。残灰中飘散的,是褪色的诺言,亦是焚尽的前尘。
她将镯子从腕上取下,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了许久,心底的情绪一时随着烈焰沸腾翻涌,一时又像寂灭的灰烬般平静。
直至大火熄灭,虞萝树被烧毁,洛嫣和才道:“回去吧。”
“郡主,咱们回哪?”郡主府?还是宫里?
“回宫里吧。”洛嫣和轻声喟叹。
她想皇上了。
回到宫里,洛嫣和算了算时辰,直接去了静心殿。
今日伺候茶水的是她药门的弟子之一,名叫徐彩,是个聪慧内敛的姑娘,见洛嫣和来有些惊讶道:“郡主,您怎么来了?”
“我来吧。”洛嫣和虽然是大应的清晏郡主,但也是皇上的御前辨毒师,只是她和其他辨毒师不同,平日只需陪在君王身边陪同用膳即可,不用做旁的。
但今天,她想亲自侍奉。
接过徐彩手中的奉茶盘,洛嫣和走进静心殿。还未奉茶上前,她便听到宣平帝与太子温知崇议事的声音。
上一世,温承延设计,以假线索和伪证引导她查出灭门仇人是皇上,然后利用她的仇恨,利用皇上对她的信任,将皇上毒害。
因为她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,所以她下了毒后,只需像平时那样与皇帝一同用膳即可。
她忍着毒药带来的痛楚假装无事发生,然后亲眼看着皇上吃下了有毒的膳食。
她以为自己大仇得报,却失去了最疼自己的亲人。
想到此处,悔意绞缠肺腑,几乎要将她吞没。指尖生生陷入掌心,她脸色发白,竟不敢再上前一步。
她呆站在不远处的样子引起帝王的注意,宣平帝看向她,眉眼间挂上笑意:“清晏来得不巧,老三可是刚走不久啊。”
话音刚落,皇上便见洛嫣和眼泪簌簌落下。适才正冷面处理政事的帝王一下慌了,连忙问道:“这是怎么了?谁欺负你了不成?快过来!”
洛嫣和依言走过去,将奉茶盘放下,擦了擦眼泪。
看着眼前宣平帝安然无恙与她说话,她忽然泣不成声。
皇上以为是他刚才那句玩笑惹她哭,赶紧安慰:“老三回去了也不用哭吗,朕再把他喊回来就是。来人……”
洛嫣和本就不是因为温承延哭,此时也不想见他,于是拦住皇上:“不是,与承王殿下无关,别喊他。”
说话间,她看到了站在下面不远处的太子温知崇,依旧是记忆中温和俊雅,隽逸出尘的模样。
见洛嫣和看太子,皇帝眉宇间多了几丝严厉:“难道是太子惹你不成?”
突然背锅的太子心里一惊,还没来得及解释,便听洛嫣和道:“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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