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睡了漂亮奸相,我死遁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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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光洒入破庙,照出阴沉沉的观音像,湿润的尘土气息漫开,夹杂着青草的涩苦味。地上的火堆已经熄了,与庙内的灰败连成一团暗色。
沈洵舟袖子上的护腕被解开,落在膝盖上,垂落几条墨黑的系带。他对着房顶破洞倾入的天光,仔细端详手臂。一圈晶莹玉色扣在上方,晃起剔透的碎影子。
头上的玉冠被拆了,腰间的环佩被扯了。手腕这枚玉镯还在,他盯着看了会,唇边扯起嘲意:此女也不知道拿点值钱的。
这镯子可抵万金。
慢慢地,他嘴角那一点弧度落下来。
东西没了,火灭了,人也走了。
说什么“有我在”,骗子。
腿上的痛再次泛上来,又麻又钝,心口也涌起奇异的酸意,像被钝刀子戳了。反正左右无人,他不想忍了,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。
曲起另一只没折的腿,他抱着它,把自己的脸埋进去。湿润晕开干涸的血迹,铁锈味冲淡那股尘土气息,萦绕鼻间,令他尝到了一点咸苦味。
“咣啷”!
门边传来树枝被踢散的声响,随后是又重又急的脚步声。
沈洵舟抬起脸,缓缓用袖子抹去泪。白皙的面颊显出水润的莹色,翘起的睫毛更黑了,神情冷淡,如一尊垂泪菩萨。
门口站着的人穿了一身银白圆领袍,黑色幞头帽,书生打扮,抱着双臂,靴子上沾满了泥,他的目光直勾勾望来,走近几步:“姑娘受伤了?要紧否?”
沈洵舟抿住了唇。长发披散耳边,有几缕落在裸露的手臂上,他晃了晃戴着玉镯的手腕,书生的眼神跟着游移,也愈走愈近了。
“姑娘口不能言?也不能动?”书生蹲下,环顾左右无人,竟是笑起来,“如此,那这镯子我便笑纳了。”
明明是抢,他面上却无半点心虚,眉间溢出自得,“我周二郎果真是福运之人,进个破庙,都能遇到这等宝物,如云似冰,真真是美极了。”
“福什么运。”沈洵舟冷笑,“你不仅眼瞎,命也要到头了。”
书生一愣,眼中闪过戾气:“你是男的?亏我还想着怜香惜玉!拿来吧你!”这玉镯紧扣在沈洵舟手腕上方一寸,他便伸手直接硬撸,还没触碰到,眼前一花,一声清脆的“咔”声。他的右手被活生生拧断了。
“你受伤了?要紧否?”沈洵舟捏着指下的断骨,面色显出一点无辜,见他疼得满脸冷汗、说不出话,微微挑眉,“怎么不说话了?是口不能言了?”
书生变了脸色,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来,滴入折开的领子里。他终于正视他的脸,从这双如冷月的漆黑眸子中感受到恶劣的杀意。像是野兽捕食猎物前的玩弄,沈洵舟手指收紧又松开,凝视着他因痛变化的神情。
书生立即求饶:“大哥,是我有眼不识泰山,一时瞎了眼,您......您放过我。”他喘了喘气,接着道,“我家就在几里外的商县周府,您放过我,我府上有大夫,可以帮您医治。”
“周府?”
“是......”他已全然不复方才的气焰,另一只手握拳垂落身侧,“我爹是商县县丞周临宇,我大哥也在衙门里当差,我还可以把商县最有名的大夫抓来给您治腿,把府上最好的客房给您养伤,贵人,您......”
“把钱袋给我,我放了你。”
书生难以置信地一怔,抢人不成却被反抢,他屈辱地解下钱袋,递到青年掌心,掌心上只有两道纹。他心中极畅快地笑:天煞孤星,命薄之相。他低眉顺眼:“里面有几十两银子,您瞧瞧。”
沈洵舟松手,打开金白交织的钱袋,倒出一半碎银用白帕包着,将剩下的扔回去。书生脱力坐在地上,一手扶住被捏断的手腕,钱袋落入他环起的双臂之间。
“多谢贵人,多谢贵人,这些够吗,您要不再多拿些......可否将我的手腕接回去,我将来还要拿笔考取功名......”
“好啊。”沈洵舟拾起护腕,单手将系带绕紧,灵活地打了个结。他抬起眼,面上的杀意已经散了,眉间是沉沉的冷淡,唇边掀起笑:“你将脖子伸过来,我给你拧拧?”
书生脸色一白,忙不迭爬起来跑了,踉踉跄跄冲出庙外。
地上焦黑的火堆因带起的风,飘起未灭的余烬。沈洵舟盯着它看了一会,摸出怀里没吃完的大半个饼子,咬了一口,慢慢嚼着。
冰凉冷硬的饼皮在舌尖磨砺,咽入喉,刺来痛楚。吃着吃着,眼眶的湿润“哒哒”往下掉,他面无表情地抹了抹。
*
商县。
灰蒙蒙的晨光洒落,延出一条长长的青石砖路。靠近墙边的石砖磨得泛白,有几块裂开缝,碎石迸溅在周围。
一颗石子被踢开,青色绣鞋染泥,裙摆也沾了圈褐色泥污,随着宋萝骤停的动作荡了荡。
街上只有零星几人,卖糖葫芦的老伯见她停在这里,浑浊的眼珠看了看对面通缉告栏贴的画像,又瞅了瞅她,问:“姑娘,你认识字?”
糖葫芦的甜香传过来,宋萝将视线从通缉令上移开,红彤彤的山楂裹着焦黄的糖浆,勾起诱人的食欲。昨晚忙得连个饼子都没啃上,此时腹中泛起灼烧的空虚感。
她点点头:“这糖葫芦怎么卖呀?”
“五文一串。”老伯伸手拔了最红最大的一串糖葫芦给她,“姑娘,这串就不收你钱了。”他灰白的头发像凝着霜,纹路深褐的手指指向白纸画像下的黑字,颤巍巍的:“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上面写了啥?我不识字,但我看这写的是百两,啥赏一百两啊?”
宋萝握着糖葫芦:“这个呀,这是黄金百两。”老伯瞪大眼睛,她从兜里数出五枚铜钱递过去,他却怎么也不收,连连塞回来。
“不要,不要钱。”老伯更激动了,“姑娘,你,你就告诉我这上面写了啥就行!”
宋萝只好将通缉令上的文字简短复述:“官府在通缉一个土匪,男的,长得年轻,身上有很多剑伤,说是杀了朝廷命官,悬赏黄金一百两。”
面前的老伯衣裳洗得发白,布鞋磨出浅浅的洞,腰微微弯着,眼眸却发亮,念叨着“黄金一百两,得多少钱啊”“谢谢你啊姑娘”。手里的糖葫芦发重地坠下去。
他背着糖葫芦靶踉跄了下,宋萝扶住他,顺手将钱轻悄悄地放进他口袋,背后传来巨大的推力,她手抖了抖,没控制好,让铜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她迅速站直身体,反手向后一捞,摸到细软的腰肢,卸力反推。回过头,女子面容清秀,眉心一颗艳红朱砂痣,堪堪站稳,惊恐地望着她。
宋萝收回手。一下扶稳两个人,她还没吃饭,脑袋有些晕。才说了个“你”,那女子忽然绕开她跑了,白色裙摆扬开,拐入不远处的岔口。
老伯反应过来:“刚才谢谢你啊姑娘,我得走了。”他抱着糖葫芦靶向另一个方向走,想到什么,又停下来,看向她,“那是周府的十三姨娘,回回逃跑,若是见到她去周府报信,可以领五两银子,姑娘你去不?”
宋萝摇头。
趁他走远,周围没人,她撕下墙上的通缉令叠好,揣进腰间布袋。担心白纸被里面装着的药草染色,她用帕子隔开。这条街尽头的胭脂铺开了,她买了盒山花胭脂,红膏装进红盒子里。日头渐升,她拿着所剩不多的银子雇了辆马车,驶出城门。
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山脚,她走了一会。观音庙在山腰,朱红色的门板裂成两半,被侵蚀得褪了色。两个人影越过她,一人白袍书生样,另一人略矮,背着书笈与长剑,气势汹汹地先一步踏入庙内。
“就是他拧折了我的手,老许,砍了他!”
如玉般寒凉的声线响起:“啧,手接上了?早知道拧脖子了。”
宋萝停住步子,心中迟疑:这奸相伤成这样还有力气招惹人呢?
她立刻转身就走。然而已来不及,沈洵舟看见门边的碧色,急促扬声道:“娘子,你回来了。”
这声娘子喊得清晰,犹带情愫,原本向着他去的两人,齐刷刷看向她。
背后射来两道带寒意的视线,宋萝捏住裙边,不得已回了头。
沈洵舟眸中情意绵绵,长睫尾端颤动,像是受惊的蝶,又宛如落入湖面的雨,圈圈荡起涟漪。温柔如水,几乎要溢出来了。
“原是对鸳鸯。”为首的书生连连冷笑,招呼身侧的侍卫:“两个人一起砍了!先砍他娘子!”
宋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他对付这两人明明尚有余力,却偏偏要拉她下水,他是故意想试探她吗......
锃亮的剑尖已至跟前,她心中一跳,翻身躲开了。
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,她将自己滚到沈洵舟身边,借着动作狠狠撞向他的断腿。青年浑身一颤,差点没抑制住喉间的闷哼。
他单手截住砍来的剑,快速一扭。宋萝蜷在他腿边,感觉背后的风停了,仰起脸。剑已到了他手上,尖端抵住那侍卫的脖子。
“大......”她紧急收了声,缠绵绵道,“夫君,你真厉害。”
沈洵舟咬牙,膝盖处传来沉沉的刺痛。他另一只手提住她后颈的衣裳,往自己怀里拉。压在腿上的重量离开了,他得以喘了口气。
宋萝从善如流地缩进他怀里,感觉他胸前空荡荡的,有些凉。
侍卫迅速后仰撤开。他明显是个练家子,见剑被夺,自己武力在人之下,回到书生身侧。书生面色铁青,与他对视一眼,侍卫劝道:“公子,不宜再多留了,且此人我不是对手,早些走吧。”
“你不是爹养的暗卫吗!怎么连个残人都打不过!咱们就在这耗,看他坚持到几时!”
宋萝面上犹豫,栗色双眸闪了闪,忽道:“是周二公子?”
周五明怒容未退:“认识我?好的很,你应知晓我们周家的地位,你夫君抢了本公子的钱,就算不杀你们,你们也得上大牢等死。”
她捏住手心的衣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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